流浪者

大部分的痛苦都是你们自找的。事实上,这是在你们体内的医生为了治疗你的心病而下的一剂苦口良药。

 

                      --纪伯伦

一.

他们的形象不一定是郁郁寡欢的,TA可能阳光、朝气又活泼,不断地能听到他们的笑声,TA还可能是热情而开朗的,只是当你真正靠近他们的时候,你发现他们近在眼前,远在天边,你永远走不进他们的心灵。他们极度渴望爱和幸福,不断追寻,但有爱来临的时候,他们又退缩到他们坚硬的壳里。

他们无法拥有也不敢靠近幸福,因为幸福是不真实的。

他们也未曾拥有过幸福,以至于认为自已没有资格拥有它。

他们的内心有未曾愈合的伤疤,那些伤口在某一时刻会被触动,TA积蓄了很久的勇敢会因为伤口被触动而全线溃败。有些人已经在TA的舒适的原地呆得忘记了幸福的所在,即使在他人看来明明是痛苦的和无法忍受的处境里,他们也不想出来。

最终,他们不再被人理解,也不再需要理解,他们的世界是苍白的,冰冷的,形只影单的,他们的心灵不断地流浪,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,哪里也不是归宿,哪里也没有阳光与温暖。所以我把他们命名为流浪者。

她叫淑怡,28岁,从湖南省嫁到广东的一个农村。结婚三年,育有一个2岁的男孩。老公是医生,在市里开了一家诊所。工作时间自由,月入2W+。他们每年四次出省旅游,生活有滋有味。

但她内心是不快乐的,主要是因为和婆婆处不来。

公公是村主任,有次请同事们来家里吃饭。饭桌摆在农家的院子里,农村的院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。不时有人新加入饭局。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。”“再添一双筷子就可以了,都是乡里乡亲的,还见外什么的,请坐请坐。”“能喝酒的就再倒上,不要客气。你家就这么点路,爬也能爬回家。”席间就是诸如此类的话语一阵又一阵地。

炖熟了的狗肉上桌了,肉香四溢,酒香混杂着肉香还有鼎沸的打闹取笑的声音,划拳的声音。热闹而又安宁,喧哗而又世俗,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。作为小主人的她也在端菜送水,不知不觉,她觉得自已的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
“我赶紧地回到自已的房间,我要一个人哭。这些幸福太不真实,它不属于我,我也不属于这里。”

“你已经在这里,你也参于了这里的活动,那么,你想怎么做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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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只想一个人在黑暗的墙角看着他们就行,领略他们的快乐与热闹,我只想远远地看着或者走开。”

“那你想到哪里去?”我问。

“我到哪里都行,到娘家,或者流浪到其他地方。”

我有点明白了,于是我问:“这些幸福是属于你的吗?”

“他们不属于我,我渴望拥有这些幸福,我想过千百遍,但真的场景在眼前的时候,我又觉得这些幸福不应该属于我。”

“你觉得你有资格得到幸福吗?你有能力得到幸福吗”

“我没有资格得到这些,我也没有能力得到幸福。”

婆婆是农村妇女,讲的是方言。她在网上玩游戏挣钱,婆婆理解不了,会在村子里讲她的闲话,有时会在窗口看她······

公公给她买社保,要用到她的身份证。她说:“我很害怕发生不好的事情,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。”我告诉她:“你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,他们为你考虑是应该的,你是孩子的妈妈,你为这个家庭付出,你值得拥有这一切。”

我问她,当你婆婆相处时候的不舒服的时候,你会想到谁?

她毫不迟疑地回答:“我妈。”

她开始描述她的家庭,妈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,莫名其妙地换男友,莫名其妙地生活。离婚后私生活混乱,住十来平方的房子,乱得一塌糊涂。爸爸动用人际关系好不容易弄下来的廉租房竟然空了三年不住。中途我说不住了,因为我想离开这个家庭。她竟然跑去取消申请廉租房。她竟然不知道廉租房可以改变她的生活条件,同时她也不知道也没问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决定。

我爸爸2008年回到长沙,两年接触下来。我觉得在这段婚姻关系中他的错误并不多,他也没和我解释。我们只是在见面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。他做过不少生意,卖桐油被扣,家底没了,后来在河南老家修自行车,70多岁了再结婚,回到长沙有叶落归根的意思,当时他女朋友的儿子帮忙申请廉租房。

妈妈把她的生活过成了这样,和她同母异父的小姨生活也是类似的。外婆也是二婚,在淑怡看来,这一模式已经传承不少于三代了。

妈妈竭力控制幼小的淑怡,让她按照自已的方式来成长与生活。

她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教育小淑怡。

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,便不熟悉幸福的模样。即使幸福来临,因为害怕,也不敢拥有。

“你也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吗?”老公有次在她无谓的吵闹后对她说,她觉得自己是有问题的,于是她找到了我。

我的工作便是把传承了三代的“流浪者”模式从她身上驱除,

二.

他27岁,身高1 .78米,在杭州一家公司做网络工程师。迄今为止,他谈过12个女朋友。他说其中有两个女孩子是很动心的,可是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照顾不好他们。她们总是因为某个原因离开,直到他开始怀疑自己。

我这样问,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照顾不好她们呢?

他说,我没有很好的房子,又没有很好的车子,这样丈母娘是不同意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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丈母娘为什么会不同意呢?你曾经沟通过吗?

没有,丈母娘肯定不同意,现在的妈妈肯定这样

没房子不是可以买啊。

买不起啊!

要多少钱呢?

总要400万吧!

便宜点的房子有吗?比如说靠近郊区的。

那是有的。

那你可以买啊!

那人家女孩子会不高兴住在郊区。

你问过她吗?

没有。

那么你怎么知道她会拒绝呢?

女孩子都是这么想的。

那400万对你来说,可以解决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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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啊,爸爸的养老钱肯定不能动的。

有没有想过贷款呢?

贷款压力太大了,对女孩子来说不公平啊!

我还是单刀直入,你觉得你能给他们幸福吗?

他犹豫了一下,我觉得我给不了他们幸福。

我加强了语气,那你觉得你自己有没有资格得到幸福?

我没有资格得到幸福。

那么,你有资格活着吗?

他说,我没有资格活着。

说回这几句话,他呆住了,像木雕。好一会儿一动不动,只有泪水从他的眼眶里缓缓地流下来。

他说,爸爸从小学高年级开始不送他小学,说是培养他独立的能力,他却从来感受不到爸爸的关心,因为他要聚会,要喝酒,要看电视,他总是很忙。要他独立只不过是一个借口。妈妈很孤单,她指责爸爸,她愤怒的时候会对他说:我应该把你掐死······

三.

当咨询师给予TA足够的安全感,给予充分的理解与支持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会彻底向你展露。那是一颗脆弱而敏感,伤痕累累,痛入骨髓又不折不挠、坚强自立的灵魂。在他们的成长的经历中,父母的暴力、殴打与辱骂像刀子一般刻在记忆里。他们感受到的是被否定,被拒绝,被抛弃,被埋葬。他们的呼喊没有被人看到与听见,他们的渴求被当作不合理的索取而被无情否决,不被理解与关心的感受一直跟随着TA。即使偶尔的温暖会极大地抚慰他们的心灵,比如被某个人的问候打动,被某个幸福的时刻感染,但因为没有稳定的温暖环境。他们很快回到冰冷的环境里与流浪为伍。

他们渐渐得出这么一个结论:世界是冰冷的,人是危险的。并形成这些类似的核心信念。身份方面:我是一个失败者。我对家庭和社会没有意义。人际关系方面:人际关系是危险的。他人是不可靠的。人们都在互相利用。价值方面:我对家庭和社会没有意义。我的工作没有意义。我的人生没有意义。资格感方面:我没有资格得到幸福,我没有能力获得幸福,我没有资格活着。

形成这结信念之后,他们一无所知。他们确实犯了一些错误,更大的错误在于家庭、学校的教育,还有社会的环境。人们更多地用指责与批评希望孩子们变好。再说,那些大人也不知道追求什么,他们没有学到如何生活如何幸福的能力,当然也不会把如何生活如何幸福的方式教给孩子们。孩子们记住了犯过的“错误”,同时形成类似的信念,在以后的人生,他们不断地验证和强化这些信念,直到用一道道厚厚的墙壁把自己完全包围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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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浪者的心在流浪,他们渴望爱却害怕爱,追求又怕得到。和人靠近又怕靠近,他们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内心的伤痛与卑微,害怕伤口被触碰到的尖锐的疼痛,也害怕因为努力尝试而重新经历一次次过去反复经历的悲伤。

就像淑怡说:“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?”在热闹而温馨的聚会中离开,到黑暗中哭泣。

他们不敢相信爱也可以追求,也可以降临到他们身边。不相信幸福就在他们的身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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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恋爱与社交的成长中,流浪者很多受伤,很多退缩。直到遇到的疗伤的恋人、老师或课程。但坚壳不是在一天就能被打碎,痛到骨骼的伤口也不是很快能愈合。伸出援手的人需要坚持与温暖的力量。而流浪者往往因为急迫地想达到目标却不能一蹴而就感到沮丧,也可能放弃。这也需要唤起勇敢的力量和坚强的信心。